“挺乖的。”徐薇真伸手,“袜子给我看看。”
季言彰刚才心头想着事,手上动作不停,袜子已成型。
袜子约三分之二巴掌,由于不清楚孩子性别,采用柔软亲肤的毛线有男女都适合的粉色和蓝色,相间交织,袜口一圈指甲大小的向日葵,十分可喜。
与他之前同她视频时钩织的属于她的围巾花样一致。
是亲子同款。
徐薇真问:“我的呢?”
“在我房间,等会拿给姐姐。”季言彰站起。
每次给孩子备点什么,都要准备她的份。
落不下一点。
“你的呢?”徐薇真任由季言彰熟练地将她披散的长发挽成髻。
“我?”季言彰正想说他不需要,衣服多到几年都穿不完,可在徐薇真的目光中读到了什么,改口道:“接下来就准备我的。”
徐薇真满意了。
“片场吃了一顿早饭到现在,我好饿,姐姐饿了吗?”季言彰捂着肚子道。
徐薇真近来饮食不大规律,饭点没胃口,饭后又饿,偏偏吃几口就又饱了。
徐薇真声音微凉,“故意饿着肚子等我?”
季言彰哪敢承认,“没有没有,我忙忘了而已。”
徐薇真心里不大痛快:为了给一个还未出生、不能称之为人的孩子补充营养,他竟无所不用其极,饿了几个钟头,以此为借口与她共餐。
随即,她意识到自己居然有那么一瞬间在责怪和嫉妒肚子里的小孩,不由觉得自己病得不轻。
季言彰见徐薇真神色几度变化,最终自责和烦躁定格,警钟骤然敲响,连忙出声道:“姐姐怎么了?”
季言彰对怀孕后的徐薇真敏感多思的转变,深有体会。
前天她和他视频时,余光瞥见哈皮坐到电视机前看电视,突然觉得它才三个月就来到家里,在没有同类的环境中生活这么多年,孤苦伶仃。
情绪立马低落下来。
他哄劝了许久,她才羞耻地道出实情。
季言彰当时非常诧异。
同时,他还觉得她很可爱,很可怜。
是他把她变得这么可怜的啊!
这么心疼愧疚但又暗藏兴奋地想着,他深切感觉到对她又多了一份这辈子都无法剥离的责任。
季言彰问:“姐姐怎么了?”
“没什么。”徐薇真躲避直面自己刚才丑恶的想法。
季言彰轻轻揽住徐薇真的腰,“说嘛,说嘛,姐姐你不说,我就感觉头上悬着一把达摩克利斯剑,随时要掉脑袋!”
徐薇真:“这么严重?”
“当然,解决不了姐姐不高兴的缘由,无异于迎接地球爆炸。”
徐薇真神色淡淡。
季言彰耐心等她。
徐薇真眼睫低垂,如玉的容颜似是蒙上一层淡淡的烟,神情悠远而寂寥,“言彰,我觉得,我也许做不了一个合格的妈妈。”
尾音还带着一丝丝哽咽。
徐薇真前几日孩子满三个月公开消息后,蒋玫第一时间过来探望她。
迟来的关怀反而是雪上加霜。
面对热情却对她幼年趣事说不出一二的蒋玫,徐薇真冷眼相待,甚至反常地埋怨、厌恶、憎恨她。
她没有一个合格的妈妈。
也做不了一个合格的妈妈。
“没有的事!”
季言彰难受得就像一只手伸进他的肚子里胡掀乱翻,搅得肠子肝肾都移位乱套了。
曾经冷静强大的姐姐,竟也会如此脆弱无措。
“姐姐绝对会是一个好妈妈。”
紧抱着徐薇真,企图给予她各种方面的安慰,季言彰道:“姐姐不要妄自菲薄,你做得很好!”
“比谁都做得好!”
“为了给宝宝足够的营养,姐姐多少回忍着恶心硬塞食物,吐了吃,吃了吐,难受了这么久是假的吗?”
“还有姐姐亲自给宝宝打磨的手镯脚镯和压惊桃木是假的吗?”
季言彰矮身,吻了吻徐薇真微红的眼角,“姐姐难道不希望宝宝的到来?”
徐薇真摇头,抚摸着肚子补充道:“希望。”
季言彰执起徐薇真的手,放在唇边,亲她食指指尖一小道未见血的划痕,“姐姐别担心,别害怕。没有谁天生就会做什么,但爱是天生的,不用学,姐姐爱宝宝,这毋庸置疑。”
徐薇真垂眸,以沉默来反驳。
“而且姐姐还很聪明,光是学习怎么照顾宝宝就比我快,得分比我高。”
徐怀览为使宝宝降生环境安全系数提升,特地让医生制定一份问卷答题,需要考试的上至他本人,下至佣人以及保安人员。
满分一百五十分,徐怀览要求每个人都要一百三十五分以上。
徐薇真第一次答卷就比季言彰高了整整十分,季言彰刚刚“及格”。
当时,徐怀览把季言彰批评得狗血淋头,说他连哈皮都比不上。
哈皮也被要求考试了,内容包括但不仅限于“不能拖咬小主人”、“当小主人哭闹时发出各种怪声转移其注意力”、“在小主人爬行时主动清理障碍”等等。
现在,哈皮听到“分”,也想起了当时做试卷并得高分的情况,它为此得意洋洋,前爪扒着季言彰的左腿窝寻求夸赞。
季言彰后抬右腿,轻轻将它拨远点。
真是没眼力见!
徐薇真不知他们之间的官司,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,“分数证明不了什么。”
季言彰:“不,正因为姐姐你这份认为仅是分数不足以证明爱的想法,恰恰是你爱宝宝的表现。”
“才觉得这不够,那不够,不还不行,那还不行。”
“对自己更加严格。”
爱的附属品是心疼和亏欠。
徐薇真若有所思,喃喃道:“……或许吧,但我没有把宝宝放在首位。”
“首位是谁?”
话一出口,季言彰就意识到自己问了一个愚蠢问题,但这不影响他生出卑劣的欢喜,“是我。”
“姐姐,我也是。”
季言彰凑近来,用鼻子蹭着她挺直小巧的鼻尖,“如果在姐姐你和宝宝之间二选一,我百分之一万是选你的。”
“和姐姐说个秘密。”
“嗯?”
“我不是和姐姐说过,我这几天都在做梦吗?”
“嗯。”
季言彰回忆着,声音低而喑哑,有意不让宝宝察觉到他在说tA坏话,“其实我有一天晚上做梦,梦见姐姐生宝宝了,宝宝和姐姐一模一样,很可爱很漂亮,姐姐稀罕得不得了,总是抱着宝宝,就算是吃饭睡觉都不离手,视线就没离开过宝宝。”
“谁都不放在眼里,连我也不带看的。”
“我怎么叫姐姐,姐姐都没反应,跟我不存在一样。”
“好像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,该消失了。”
季言彰:“我醒来真是又生气又伤心,下半夜都没再睡着。”
所以,她方才转瞬即逝的阴暗想法是正常的吗?
徐薇真脸色稍缓和,“我不会不理你。”
“我知道,我的任务可不止是跟姐姐生宝宝,还有和姐姐白头到老。”季言彰充满自信。
徐薇真的嘴角终于不是下垂的弧度。
季言彰轻啄她的唇畔,“姐姐,我也有很多不足的地方,我们有很多时间一起学习怎么做父母,只要我们是发自内心希望宝宝好,总不会出现什么大差池。”
“何况还有怀览哥和嫂子,赵管家他们帮我们。”
“嗯,我知道了,是我想岔了。”
两人温存了一会,相伴下楼。
徐薇真突然道:“我都没做过胎梦……”
些许吃味的话语让季言彰忍俊不禁。
徐薇真不自在,睨了季言彰一眼。
后者手动给嘴巴拉上拉环。
压不下忐忑与期许,徐薇真开口问道:“言彰,你梦到男宝宝还是女宝宝?”
才十二周的宝宝的性别,b超等检查手段还无法辨认得出来。
对上徐薇真闪烁着星星的凤眼,季言彰迟疑了,瞟了眼她的肚子,在她耳边说悄悄话,“是一个女宝宝。”
他没敢把梦当真。
若不是,可别让宝宝以为他不爱tA。
无论男女,他都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