电话挂断，屏幕黑下去的刹那，他盯着镜面里自已发红的眼眶。

他踉跄着撞进公司厕所，冷水龙头拧到最大，刺骨的水流冲刷着发烫的脸颊，水珠顺着下颌线坠落，在瓷砖地面砸出细碎的水花。

愤怒如同潮水般漫过理智。

他转身一拳砸向墙面，疼痛从指骨炸开却浇不灭心底的火。

第二拳、第三拳，拳头与墙面撞击的闷响在空旷的隔间回荡。

瓷砖缝隙渗出细密的血珠，混着墙灰簌簌掉落，可他依旧不停地砸着，像是要把这三个月的殷勤、深夜的加班、省吃俭用攒下的积蓄，都随着这顿发泄砸个粉碎。

等到发泄完后，林阳坐在隔间冰凉的瓷砖地面，后背重重靠在坑洼不平的水泥墙上。

头顶传来细微的声音，细碎的墙灰如雪花般簌簌掉落，有几片甚至飘进了他半张着的嘴里。

他烦躁地抹了把脸，刚要抬头查看，就看见斑驳的墙面上，一双浑浊的眼睛正死死盯着自已。

青灰色的人脸从墙皮剥落处缓缓浮现，嘴角咧开诡异的弧度，露出参差不齐的黄牙。

林阳心脏猛地漏跳一拍：“你、你是什么东西！”

那张脸咧开嘴，发出笑声：“小哥，你气性很大啊，跟我说说怎么回事呗？”

林阳盯着妖怪，反应过来对方似乎没有恶意，他抹了把脸上的水渍，尴尬地扯动嘴角：“打扰你了……”

“在这墙里住了三百年，头回见活人把墙打出窟窿，说说呗，指不定我还能帮你。”

接下来林阳坐在卫生间的地板上，他和妖怪说起第一次在聚会上见到苏棠，说起为了攒钱买手机，连续三个月每天只吃泡面，说起电话里那些刻意掩饰的喘息，以及苏棠慌乱中编造的蹩脚借口。

墙面妖怪安静地听着，时不时发出啧啧的感叹。

林阳哽咽着，一拳砸在膝盖上：“我真是个蠢的！”

话音未落，墙面突然剧烈震动，妖怪整个身体从墙里探出。

“要不要我帮你小小的报复他们一下？”墙面妖怪盯着林阳，嘴角咧出诡异的弧度。

“报复？”林阳猛地抬头，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，充血的双眼满是震惊。

他下意识攥紧了手中带血的纸巾，指尖微微发颤。

“他们都那么对你了，你为她省吃俭用，拼命加班，换来的却是欺骗……老实人就活该受欺负吗！”妖怪的声音带着蛊惑。

林阳张了张嘴，却发不出声音。

内心仿佛有两个小人在激烈争斗：一边是熊熊燃烧的怒火，那些被背叛的屈辱、深夜加班的疲惫、真心错付的痛苦，都在叫嚣着让他接受这份帮助。

另一边，残存的理智又在提醒他，他声音带着一丝丝犹豫：“让我……让我想想……”

“放心吧，只是恶作剧罢了。”妖怪咧开嘴。

“最多让他们在床上躺个三五天，绝对出不了人命。”

林阳盯着地面干涸的血迹，指甲深深掐进掌心。

苏棠敷衍的语气、电话里的撞击声，还有那个男人熟悉的嗓音在脑海中不断循环。

终于，他抬起头，喉结艰难地滚动：“好……那就麻烦你了。”

话音刚落，青灰色的面庞突然扭曲变形，化作一团黏腻的黑雾从墙面剥离。

林阳还来不及反应，那团黑雾扑向他的脸，冰凉的触感瞬间覆盖五官，像浸透冰水的绷带紧紧缠裹。

他下意识想要挣扎，却发现四肢不受控制地僵在原地，只能眼睁睁看着黑雾渗入皮肤，镜中的自已双眼泛起诡异的灰绿色幽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