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的心跳的很快,浑身也逐渐变得燥热。他取下自己的围脖,走到院中池前捧起水就往自己脸上浇去。
有意无意之中,白无常不知道怎么回事。他望着荡漾的水池,扭曲的脸慢慢平静,无比狼狈。
魏樽仿佛特别钟爱桃花,每间院子几乎可见桃花的身影。花瓣飘在池中,一瓣一瓣冲刷他在水中的倒影。
再次出现倒影,却是时清灼的脸。水中的他已经笑容满面,让人如沐春风,感到格外温暖。他就是一颗炽热的太阳,总能带给旁人光明,却让人不敢靠近。
可是,每当他靠近白无常时,他身上的炽热都会收敛,让白无常安心的靠近。
白无常不清楚刚才自己为何不拒绝时清灼的吻,雨声淅淅沥沥,也润着他的心。修修补补,仿佛多出了一股不同的感觉。
他用手轻轻摸着自己开裂的唇,小心的滚动着喉结。
淮南春季何来干燥,这是时清灼那一夜给自己留下的印记。
这场雨肆无忌惮的落下,掩盖了白无常无声的叹息。伸手捞出池中的一片花瓣,小心翼翼的将他护在手中。
樟城大门大开,流民自然而然的涌进城内。他们无措的打量着周围,自己衣衫褴褛的模样在城中显得格外突兀。
他们聚集在一起,没人出声赶走他们,也没人嫌弃他们。每个人都只求有个躲雨的屋檐,有一口能够填饱肚子的食物。
樟城今日才开始重理户籍,许多官员已经很久没有像今日那样忙碌了。流民涌入樟城求生,也要承报姓名籍贯。一来是为了更好的安排,二来也是可以趁此找出是否有山匪的眼线。
时清灼与白无常自然而然也要来看看。
衙门每日分发的粮食不多,白无常也自掏腰包为他们争取了更多的食物。他们到时,岁桃与迟暮都在帮忙分发粮食,司空杏林自然而然也在帮助他们免费医治。
姜濉跟在二人身后,看着周围的百姓,脸色发青,拳头握的很紧。
岁桃看见白无常二人后,也是赶忙上前,额头上都出现一个“川”字。
“太傅,流民几乎都已经登记了。他们大多数都是妇孺儿童,青壮男子很少。”
迟暮冷不丁的来到岁桃身边,补充道:“青壮男子都被拉去充军了,怎么可能不少?”
时清灼难受的不行,周围百姓没一个的眼中不露恐惧。他们不知奔波多久才来到了樟城,只求一个可以活命的机会。
姜濉心情亦是如此,他也出身平凡,若是自己没有进入淮南王府,现在他的家人会不会也是这样呢?
忙活一阵后,时清灼无助的坐在台阶上。他的额头上满是汗水,手中自己瞧不起的白面馒头在他们眼中却是不可多得的食物。
他真的很想在这里质问自己父王和时琮,这就是他们管理好的淮南?
他用衣袖揩掉脸上的汗珠,抬起头时就看见白无常的身影。他蹲在一个小孩身前,脸上带着笑,满眼温柔。他的手里拿着一块薄饼,却显得格外诱人。
那小孩大致只有三、四岁,眼中却闪烁着旁人没有的光芒。白无常耐心的将薄饼撕成小块混入白粥里,递上前去。
他小心翼翼的接过,礼貌的道谢却没有像旁人那样饥渴的吞咽。他端起那碗不一样的白粥穿过混杂的人群,来到了自己母亲身前。
白无常一直跟在他后边,时清灼也好奇的赶了过来。小孩小心的拍了拍自己母亲的身子,想叫她从地上起来喝粥。对于他们来说,这一顿道尽苦尽甘来。
他的母亲面黄肌瘦,闭着双眼躺在冰冷的地上,任由他怎么叫喊也无动于衷。小孩害怕,又不愿打翻那来之不易的热粥,将粥小心翼翼的放在地上后,就开始推搡自己的母亲。
白无常与时清灼都是一阵酸楚,他们知道,不论他如何叫喊,他的母亲也不会醒来了。长途跋涉,饥寒交迫,能来到樟城就已经很不容易了。
白无常不忍心的走上去,将那小孩抱在怀里。小孩身上很脏,也很快将白无常的白衣染黑。
“阿娘,阿娘最喜欢喝粥了……”
他不知道自己的阿娘为什么不像之前那样他一叫就醒来,他只知道每每有食物都会拿给自己的阿娘。
一碗白粥又有谁会喜欢呢,也只是因为他们只能吃得起白粥罢了。
白无常心中不忍,有些哽咽,他问道:“小家伙,你叫什么名字?”
他在白无常的怀里显得拘束,恐怕是害怕弄脏了白无常的白衣。可他越是如此,白无常的衣服就被他弄得更黑。
他用稚嫩懵懂的声音回答道:“我叫煜儿。”
“那你姓什么呢?”
小孩摇摇头,委屈的说道:“我不知道,我阿娘平日里都叫我煜儿……”
“你阿爹呢?”
“我没有阿爹。”
白无常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,疼的厉害。他看着眼前这个不大的孩子,心中生出一个想法。
思索很久后,他开口问道:“煜儿,要不要跟我回家啊?”
“那我阿娘怎么办?”
他指着身后躺在地上的女人,浑然不知他们已经阴阳两隔。白无常笑着与他说道:“你阿娘,当然也与我们一起回去啊。只是她有些累了,我让人带她去休息好吗?”
小男孩很高兴,眼中充满了兴奋高兴,大大的说了一声“好”!
白无常将他抱在怀里,温柔道:“那我给你取个名字吧,今后,你就叫白煜,好不好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