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天宝风流 水叶子 5388 字 2019-04-10

“今日前去寻我那乡党,不成想却不曾见着人,刘掌柜但请再宽限些日子则个在下总不至于赖了你的帐。”急步走到柜台前,那钱姓年轻人边示意胖掌柜低声,边出语请求道。

“宽限,宽限,这话说的都不止三次了吧你就还好意思开口”边用肥手沾着口水翻那帐册,胖掌柜边斜着眼嗤笑声道:“本店利小,要养活的人又多,个个客人都想你这样,我可还活不活了再说,您这可是才子,才子欠帐,传出去多影响您的声名不是”

“我看你一时也拿不出钱来,罢了,罢了,就再宽限你十日便是。”不等那钱姓年轻人神色一松,胖掌柜“呼啦”声中重重翻过一页帐册道,“只是有一条,自今日起,你得从那人字号房中搬出来,大车通铺给你留个地方儿。另外,本店供饭也得停了,这米、菜那一样不要钱买再这样下去,本店可折耗不起十天,十天后这帐你要是依旧还不上,京兆尹推官老爷处,咱们再做分说。恩,去吧”

听着这些话语,再看胖掌柜赶苍蝇似的手势,钱姓年轻人脸色红白交替,口齿喏喏,最终还是没说出话来,转身离去。

等他将要穿过大堂往后面宿处走去时,却听身后一个清朗的声音道:“这位仁兄请了。”

钱姓年轻人扭头看去时,见身后唤住自己的是个年约十五六岁的少年,这少年身穿一身麻衣,长相风仪都是极佳,最显眼的是他那双眼之中,透露出与年龄绝不相衬的淡然与成熟。

“不知少兄相唤更有何事”看这少年的装束,分明也是个读书人,而他肯定见到了自己刚才的窘态,想到这里,钱姓年轻人脸上不免又是红了一红。

“在下山南东道士子唐离,本是为应试而来,然则初来帝京却是于诸事一无所知,看仁兄应是学中前辈,是以冒昧开言,还望仁兄能有以教我。”对钱姓年轻人的脸色视若未见,淡然而笑的唐离满眼诚恳说道。

“小二,再加两个菜,上酒来。”见钱姓年轻人坐下后,唐离扭头吩咐道,一时杯盏具备,他先斟酒一盏微笑道,“听仁兄口音,与在下一般,同出江南,今日相逢帝京,诚是缘法,还请满饮此盏。”

“请。”适才最尴尬的局面都已被人看到,钱姓年轻人此时也不再客气,举盏一饮而尽。

“不瞒仁兄,在下连日赶路,刚刚安定下来,着实饿的紧了,此时先不叙话,稍后再做请教。”放下酒盏,唐离不等钱姓年轻人说话,已自先开言道。

那钱姓年轻人最近多日没怎么好好吃一顿饱饭,此时见桌上酒菜多有,也实在耐不住饥火,只是等他吃到六分饱时,才见对面的唐离只是偶尔动箸,再想想他刚才所说的话,分明就是刻意维护,不欲使自己尴尬,一时这钱姓年轻人又是感动,又是赧然。

放下手中竹著,钱姓年轻人端起身前酒盏,慨然一叹道:“唐少兄年纪虽小,但如此善体人心,实有古君子之风,一饭之恩,愚兄断不敢忘。”

看刚才情形,唐离知他面薄,是以才会如此,此时听他居然上升到“一饭之恩”的高度,随意挥手一笑道:“同为乡党,此话着实言重了,只是还未请教仁兄台甫。”

“噢是愚兄疏忽了。”见唐离如此,钱姓年轻人也不再拘束,拱手道,“愚兄姓钱,名起,字,吴兴人氏,跟贤弟一样,同是来京应举的乡贡生。”说到乡贡生三字,钱起唇角露出丝丝苦涩的笑意。

见唐离听了自己这番介绍后,神色一时有些怪异,钱起遂轻声道:“唐少兄,唐少兄。”

唐离醒过神来,歉然一笑,举盏道:“以前在道学中,多听师长及同窗提及吴兴钱起大名,众口一词皆说仁兄诗作清丽,不负才子声名,不想今日居然得以面见我兄,请”一句说完,他已是仰首先干为敬。

听唐离此言,放下酒盏后的钱起面上苦笑愈浓:“长安沦落三年,这才子二字贤弟莫要再提。”

“哦”

钱起苦闷已久,今日得了机会,也不等唐离招呼,顾自又自斟自饮了一盏后,才苦笑道:“当日离家时,愚兄也是信心满满,自以为来京中取一进士不过是探囊取物而已,孰知真到了京中,才知此事大谬。转眼三年时光,有家归不得,只落得沉沦如此,让贤弟见笑了。”

少年成名,意气洋洋上京,结果接连两榜不中,这钱起怕是无颜再见江东父老,是以连家都不敢再回,只能如此滞留长安,长而久之,行囊罄尽,才会沦落如此,这于唐代诗人而言,本是经常之事,唐离倒是能够理解,当下也不接话,持瓯替他再斟上一盏酒。

举盏一饮而尽,钱起苦笑说道:“贤弟既是第一次上京应试,愚兄却有几句话不得不说。”

“钱兄请讲。”唐离以前对唐朝科举的认识都是自书本上得来,今日到长安后的第一天,就见这个“大历十才子”之首的人物居然也两考不中、沦落如此,心下对科试高中的难度又多了几分估计。

“愚兄两榜不中,终于明白一个道理,”在长安,若想高中进士,无非两字而已,双眼紧紧盯住唐离,钱起一字一顿道,“一是名,二是钱”

“名仁兄来帝京之前,岂非已是大有声名”

“一州一地,那算得了什么但凡能来长安应试的,那个乡贡生不是本州本道士子中的翘楚人物,又有谁在地方上没点小名声”见唐离点头,钱起持箸拈了一块儿羊脍放进口中慢慢咀嚼道,“昔年李青莲漫游荆湘十年,闯下多大的声名,但到长安后,依然是知之者廖廖,直到贺礼部谪仙人三字出口,方才为众人所识。这些地方上的声名,一到长安就不济什么事了,愚兄说的名声,是指在长安博下的名声,没有声名,任你才华通天,也休想中举。”

持瓯斟酒,唐离微微点头,示意钱起继续接着说。

“没有名声,主考官连你人都没听过,想中举是千难万难,但要想出名,没有钱却又是万万不成。”放下慢慢呷着的酒盏,钱起扳指算道,“且不说这一路行旅,吃穿住行的开销,来到长安后,向那些权贵名士们干谒、行卷要花钱;打点那些豪奴门子们要花钱;参加士子们的诗会要花钱,必要的应酬也得花钱,甚至那些干谒对象们有了大事小事,送不起重礼,随份子也得花钱以上种种,少了那一样都不行,长安物价本贵,说起来,没钱就没名声,中举自然是更不用再想。”

此事千古一理,唐离倒是能明白,见他这番话说完,遂轻笑接言道:“敢问钱兄,这干谒、行卷可有什么机巧”

“问的好”钱起微微一叹后道,“每岁应试乡贡生不下三千之数,而取中者不过了了二十余人,可谓是百不取一,多行卷是为扬名,但真能决定此事的,不过仅只数人而已,但贤弟今岁若想高中,却必须得到一人赏识方可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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